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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师爷笑了笑:“钱将军的部将,果然懂事。”
渐渐地,青石小巷前方有暖光透出。只见八扇朱红色大门敞开的宗祠里,正龛之上,一座座刘家先祖的牌位高高耸立如林,最高处乃是刘家始祖刘许宁,曾位列三公,百世不迁。
正龛之下的紫檀桌案上摆着一碟碟贡品,二十余支香烛与上百盏长明灯,将宗祠照耀得亮如白昼。
刘阁老跪坐在桌案前的蒲团上,低头祈祷着什么,宛如青灯古佛前的信众,无比虔诚。
到得门外三丈处,刘师爷转头对冯先生交代道:“冯先生在这里稍等,我与老爷禀报一声。”
说罢,他小碎步踏入宗祠之中,俯下身子在刘阁老耳边低声说道:“老爷,冯先生回来了,带着半死不活的金猪,还有受了重创的钱将军。”
刘阁老眼皮未抬:“确为金猪本人?”
刘师爷小声道:“确定,没有带人皮面具。被冯先生锁住铁链,硬生生从城里拖回来的。左半边身子肋骨尽断,应是被人踢伤。”
刘阁老缓缓睁开眼睛:“终于将他带回来了,我儿明日便可以入土为安。”
刘师爷诶了一声:“老爷放心。只是钱将军伤得有些不是时候,明天开堂祭旗,刘家氏族齐聚一堂,还需有人统领着虎甲铁骑护卫周全呢。”
刘阁老沉思片刻忽然问道:“冯先生可为钱将军治伤?”
刘师爷回答道:“治了。”
刘阁老又问:“用的药可有问题?”
刘师爷谄笑道:“我闻了闻,冯先生用的是老君山道庭的药,没有问题。老爷放心,若是动了手脚,我闻得出来。这些年多少人想给您下毒,哪个也逃不过我的鼻子。”
刘阁老缓缓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许久之后,他长长出了口气:“喊冯先生进来。”
刘师爷出门引了冯先生进门,自己便退出门槛去了。
冯先生站在刘阁老身后,弯腰拱手:“老爷,我把金猪给您带回来了。”
刘阁老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来,仰头凝视着宗祠里的牌位,却没有接着冯先生的话题:“冯先生,祖宗将刘家交到我手中,却没想到刘家可能要在我手中衰败了。”
冯先生笑着说道:“怎么会呢。景朝神武军已过趁着冰冻,踏过春雷河,京城五大营有四大营都开拔前往崇礼关,我等长驱直入,仁寿宫里那位根本没有防备。此去京城清君侧,若是胜了,靖王得位不正、根基不稳,便只能依仗您与齐阁老了。”
刘阁老叹息一声:“世家之所以能成为世家,求的从来都不是‘胜’,而是‘不败’。可如今之刘氏,一步步行差就错,落到不得不反的境地。我方才回顾这十余年竟不知到底该怪罪谁……是怪罪我那愚蠢无知的妹妹吗?又或者怪罪我那胆大妄为的儿子?”
“我今晚一直在思考,”刘阁老看着正龛上的祖宗牌位,眼神竟有些许迷惘:“靖王早些年透露出反意,可如今又摆出一副心怀天下百姓的模样,是不是他也因年纪大了,渐渐变得优柔寡断起来。又或者,这本身就是为刘家精心准备的局。”
刘阁眼睛旁的皱纹局促起来:“若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迷局,刘家危矣。”
冯先生想了想:“兴许他是担心史家口诛笔伐,所以想将这谋逆的罪名,全部推到刘家头上。到时候史家记载便是刘家拥立他,并非他本意。”
刘阁老再叹息一声:“也只能做此猜想了。冯先生,你我主仆多年,刘家待你不薄,你也为我刘家鞍前马后,立下汗马功劳。如今钱将军身受重伤,其他将军也已各自统领兵马,我将这六千虎甲铁骑交给你,且莫辜负了他们。”
宗祠外,陈迹看着冯先生双手拎起衣摆,诚心跪地叩拜下去:“得家主信任,卑职感激涕零。请家主赐刘姓,从此往后,我冯文正及冯家后人改姓刘,世世代代为刘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再抬头时,冯先生已是泪流满面。
刘阁老当即扶起冯先生唏嘘道:“冯先生大才,怎可做我刘家家奴。将来打下江山,以冯先生之才可拜将入相。”
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一枚虎符递于冯先生掌中:“去虎甲大营交接吧,领虎甲铁骑前来布防。已经寅时了,再有一个时辰便要擂鼓点将,莫要误事。”
冯先生手中紧紧攥着虎符,再次叩拜下去:“谢家主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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