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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把太师娘和师娘的嫁妆单子……还有库房的古董单子交上去了?”恢复工作的荣伯岑百忙之中来寻师弟吃盏茶,惯常严肃的脸上笑容老大。
“那还有假?”幸亏小徒弟有本事,能从他杂乱堆积了一窖的故纸堆里理出来了那个,不然方同俭还真没法子记得那么清楚。
“那老曾够倒霉的。”老曾,曾傅香,是新上任的照管这一摊子事的小组总组长,别看有个女性化的名字,但那手段可硬的很。他是个较真的人,有了方家这几张单子,甭管以后谁想等风声过了再把方家的东西拿出来,只要东西摆出来,老曾就饶不了那人。
老曾虽然叫老曾,但其实比方同俭还要小一截,跟他不是一茬的玩伴。当然,方同俭也跟那家伙处不到一起去,曾傅香虽然也出身富贵,可他从小一板一眼,十分看不惯方同俭这样散漫惫懒的生活方式,倒是跟荣伯岑处的不错。
方同俭哼笑道:“他是倒霉。不是打小儿起就爱得罪人么,这回我可让他得罪个够!”
“你还做什么了?”荣老问,其实他也明白,就算单子交上去了,其实也不好说,古董这东西,同样一个紫檀木雕的笔筒,有人会叫紫檀雕缠枝花笔筒,有人却会在单子记录紫檀笔筒。靠这玩意是证明不了什么的,除非像是师娘嫁妆一样刻有隐秘记号。
“没做什么。”方同俭笑道:“只是把最要紧的那些让乌年描了几张画稿。”不止描了画稿,乌年还给做了出来,兴许材质有些差异,但方同俭看着比原物还好,他还舍得用,用起来也不用想这玩意会不会从前被人当什么什么使过,特别舒坦。
“对了,”方同俭想起什么来似的,“顺带给老曾和文物组各一份我家曾用过的私章、印记的画稿。”以前老辈人都爱在藏品爱物上印个章子、或者让家里养的巧匠在某一处弄个记号什么的,好像这么地就在那些物件上烙上自己的味儿了一样。方同俭少年时还十分看不上这种事,觉着跟野兽占地盘没什么两样,但这会儿却是派上大用处了。
荣伯岑沉默了,单子和印记两下一来,就把方家的东西囊括的七八分,实在是毒哇!
但毒的妙极了!要知道人都有自己小习惯,尤其是高才文士,就荣伯岑知道见过的,就有方家老太爷爱在顶端最高的一片叶子或什么图案上弄上自己的号,原本师父特别喜爱的一对梅瓶上就留有他的金汁印记……还有师父爱木头爱葡萄藤,师娘那架宝贝拔步床,每根漂亮的木纹尽头都有师父用刻刀蜿蜒出的葡萄藤蔓……方家人这样的怪癖数不胜数。
“……不给两个丫头留些精巧玩意儿?”荣伯岑问。
这一年半载,荣伯岑也看出来了,就算乌年那小伙子的手艺再得仲勤的心,但仲勤的心仍是偏的没影儿,大丫头和小丫头才是他的心尖子。乌年这孩子,基本上还得排那两只肥狐狸之后。荣伯岑怪不落忍的,他倒是真的稀罕这么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小子,在小三合院住一段日子,那国营饭店大厨的手艺都看不上了,荣伯岑私心里觉着这样顾家的孩子能配的上师侄女。他今儿过来,也是怕仲勤那种“不舍得嫁闺女”的性子上来,倒弄得两个孩子不好了。
方同俭没吭声,他就不信师兄不知道乌年弄出的东西更好,只要师兄眼没瞎。
荣伯岑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道:“星火也二十了吧?”
方同俭斜着眼睛看他,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就算回答了,想听听师兄要说什么。
“……”荣伯岑本来也不是拐弯抹角的脾气,只得直说了:“最近关于教育改革议论沸腾,具体的还未商量妥当,但确实要恢复十年前通过考试招生的做法了。我看过星火丫头的档案,她是符合招生对象条件的。这孩子虽然已经很有本事,她自己也有前进的目标,但我认为高等学校生活能给她带来些不一样的经历……她还年轻,倒不急着让孩子自立,读几年书也是好的。”
“她的父母?”一听是宝贝徒弟的事,方同俭也顾不得师兄那颗想撮合的老心了,忙问道。
“不成问题,唐家是头一拨平反的,如今产业差不多也还回去了。林家的问题相对难办一些,但她父亲也只是打成了右派。”这还得感谢当初唐家人的庇护,林家其他人不好说,但只林青义本身却没甚大帽子。
荣伯岑跟师弟提这个事,也是他准备妥当才说得——也是借着仲勤捐了那么多古董的贡献,荣伯岑跟文物组那边打了声招呼:林青义夫妻当年是为了工作遭遇的雪难,现在终于寻回了他们公平的待遇——档案中短短的“失踪”两字改成了“因公殉职”的定论。于是星火丫头的成分就更不成问题了。
方同俭当然也更倾向于让小弟子念几年书,倒不是为了那点高材生的虚名,而是在同龄人的包围下清清静静的读几年正儿八经的学校是段不可多得的宝贵经历。而且方同俭考虑的更远,徒弟到底跟普通人不同,于是更需要披上一层‘官皮’,倒不是说让她做官,而是得有个冠冕堂皇的、足够体面的身份撑着,这样才更能过上安稳日子,也更容易实现她在神州大地各处种地的远大志向。
“是该静静心,这丫头最近鼓捣那些宅地都忙不见人影了!”
荣老嘴角抽了抽,仲勤什么时候把少年时那点言不由衷的毛病又翻腾出来了,说这抱怨的酸话也该看看这扩出去一辈有余的花园子再说。两个孩子也算有心的,不知道怎么弄得,将三合院左右两侧的院子都给换来了,再加上后头一溜荒废了的破屋子,悄不声的给改的大变样了。三间门院子打通,东边的直接和三合院合并了,西边倒是留了墙,但从墙上挖了老大的月洞门,星火他们搬过去住也就跟住在跨院一般。
“星火要读书的话,是不是该把两孩子的事情办一办?”办好了之后他就能理直气壮地把乌年这小子带出去了,先帮自己两年,然后放出去自立也安心了。荣伯岑的心摆的很正,他也是怕乌年生的招人稀罕,不光大姑娘稀罕,就是当丈人丈母娘见了也喜欢,没给师侄捞碗里总是不放心呐。
荣伯岑说的也很中肯:“也省的同学嘀咕咱们丫头,别整的跟那些抛家弃子的知青似的。”这会儿就说上同学了,显然这个当师伯的就没觉着自家孩子会考不上。
方同俭嘴硬归嘴硬,其实他心里早就软了,但这事吧,家长说了不算,主要是老头有时候觉着俩人两小无猜亲亲密密的特别好,有时候又觉着他家星火丫头那根弦啊,它是不是还没生出来呢?反正就是有点不大对味呀,就是没有那种黏黏糊糊眼里都是你的意思。
方老头一个单身到这把年纪的‘老光棍儿’,也实在说不准,正想找个人商量商量呢,就听外头“叮铃铃”的拉铃声,问林星火是不是住在这里?,,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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