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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悠悠道:"春耕要紧。"顺手把木人摆到常山位置,底下露出郭圣通塞的点心盒子。
全军哄笑中,唯有耿弇突然拍腿:"坏了!邓天师跑太快,忘告诉他夫人往腌菜里多放了两斤盐!"
初春的晨雾还未散尽,官道两侧的老槐树已经挂满了红布条。严光特意命人拆了太守府的仪仗伞盖,只穿着半旧的靛蓝官袍,坐在一张斑驳的案几前。案几上整整齐齐码着三摞地契,朱红的官印在朝阳下像一簇簇跳动的火苗。
"城南李三,归还原田十二亩!"
随着小吏的唱报声,一个佝偻如虾米的老农被人搀扶着走上前来。李三的双手像枯树皮一样皲裂,指甲缝里还嵌着永远洗不净的泥土。当他颤抖的手指触到地契时,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
"这...这真是我家的地?"他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指着地契边角一处墨迹,"您看这个缺口...当年我爹按手印时,我家幺儿打翻了砚台..."话未说完,老人突然扑通跪在冻土上,额头抵着严光的靴尖,"青天大老爷啊!这地我家祖孙三代种了六十年..."
严光连忙俯身搀扶,却摸到老人肩胛骨处一道凸起的疤痕。李三哽咽着解开破袄:"这是当年张府恶奴用烧红的犁头烙的...他们强占田地那日,我儿媳还怀着六个月的身孕..."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晨风掠过,将地契吹得哗哗作响。严光解下自己的棉氅披在老人身上,突然提高声音:"主簿!把地界图拿来!"他朱笔在图上一勾,"再划给李老三家两亩河滩地——那处有活水,适合种脆藕。"
李三呆立当场,突然转身朝着人群大喊:"栓子!快把你娘扶过来!"一个黝黑青年搀着位瞎眼老妪跌跌撞撞跑来,三人抱头痛哭。老妪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揭开,竟是三颗干瘪的枣子:"大人...这是十年前我家桃树最后结的果..."
"城西王寡妇,归还水田八亩!"小吏的唱报声继续响起。
白芷正扶着腰刀维持秩序,突然觉得衣角被轻轻拽动。低头看见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踮着脚举着个荷叶包。蒸腾的热气里,三个雪白的蒸饼散发着新米特有的清香。
"是当日集市那个孩子..."白芷心头一热。小女孩的麻布衣裳虽然依旧打着补丁,但脸颊已经透出健康的红晕。她身后站着个腼腆的妇人,手里还提着个竹篮——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双崭新的布鞋。
"姐姐吃饼!"小女孩把最饱满的那个蒸饼塞进白芷手里,"我娘熬了三个通宵做的..."妇人突然跪下,"请军爷转交给太守大人...鞋底纳了芦苇絮,下田不湿脚..."
白芷刚要推辞,忽听一阵骚动。原来是个跛脚铁匠挤到案前,哐当卸下背上的铁砧:"大人!俺不会说话,就给您打个万民伞的骨架!"他粗糙的手掌抚过铁砧上深深的凹痕,"这是当年张彪逼我打镣铐留下的...如今我要用它打锄头!"
严光正要回应,官道尽头突然烟尘滚滚。墨云风策马而来,马背上还横捆着个锦衣人——正是张府管家。剑客甩下一叠账册:"逮到只老鼠。"账册散开处,赫然记录着历年强占田产的明细,每笔都按着血手印。
人群顿时沸腾。不知谁喊了句"请太守大人就地审判",成千上万的声浪立刻山呼海啸般响应。严光望向白芷,后者羽扇轻点账册某页——那里记录着李三儿媳因反抗霸占被活活打死的经过。
"升堂!"严光突然拍案。衙役们迅速搬来鸣冤鼓,白芷的女兵队解下披风铺在地上当公案。当惊堂木响起时,整条官道安静得能听见柳芽破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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