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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她的拇指碾过尾椎骨上方的棱状疤痕,突然想起八岁那年,陈隋的手杖砸在他后颈时,她被护在他身后不敢出声,那时他才十七岁,用身体挡住所有砸来的烟灰缸碎片。
陈洐之的脊背在她掌心骤然绷紧,像是条件反射般想翻身避开,但她的膝盖早已抵在他腿弯,指尖顺着疤痕向上游走,直到触到右肩那片蛛网般的烫痕。
“这个,什么时候弄的?”
“烫的,不碍事。”
那是军工厂爆炸时溅落的铁水烙下的,他的下属曾在庆功宴上半醉着说,陈长官硬是咬着牙把整块烧烂的布料从皮肤上撕下来,连军医都惊叹这男人神经末梢是不是长在别人身上。
“疼吗?”陈芊芊的唇贴着他后颈的旧抓痕,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什么。
“当年你离开的那晚,我该挽留的。”
我该把你锁在阁楼里,用浸过麻药的布条捆住你的手,让你疼到没法握枪。
陈洐之突然翻身,他望着她泛红的眼尾,喉结滚动着咽下涌到舌尖的话。
十年前在边境第一次中枪时,他躺在泥地里数弹孔,想的是妹妹床头那盏永远亮着的夜灯;去年在雨林被藤蔓划伤脊背时,他盯着伤口渗出的血珠,突然想起她替他擦药酒时指尖的温度。这些年他把自己泡在消毒水和硝烟里,以为能冲淡记忆里的山茶花香,却在今夜被她一句“物归原主”打得溃不成军。
“阿兄不疼,别担心。”
“你明明不用这么拼命,我……”
她话未说完,陈洐之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左胸的心跳处,那里有块硬币大小的平滑皮肤,是子弹贴着心脏擦过的奖赏。
“我必须这么做。”
“我怕自己一松懈,就会发疯似的想——”他突然闭上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想你是不是每天都在替我数日历,是不是在替我受那些本该落在我身上的鞭打。”
“对不起,小芊,当年的我一走为快,这些年,哥真的,对不起你。”
她从不惧任何赏罚打骂,为人处世之道需圆滑,现在的她早已今非昔比,但此刻陈芊芊望着他的双眸,突然发现那些她以为被硝烟浸透的岁月,原来每分每秒都浸着彼此的血与念。
一滴清泪划过脸庞,他的指尖划过她湿润的眼角,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十年风霜后的释然。
“别哭,别哭。”
“阿兄在这里,别怕,别担心。”
她像个孩子一样扑进陈洐之怀里无声哭泣,她以为只要有足够的权利就能操纵一切,她以为只要打点好一切,阿兄就不会受那些罪,她以为这些年,只有她在泥潭挣扎,于是怨憎周围的一切。
原来鸟儿真的注定是要飞的。
窗外的月光漫过床头的子弹盒,弹头刻着的军号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十年前的深夜,少年把子弹塞进枕头时,指尖划过妹妹熟睡的侧脸;十年后的今夜,男人把自己的伤疤展现在她眼前,任由那双曾替他擦过药酒的手,抚过每一道岁月的印记。有些东西从未物归原主,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把彼此的灵魂,刻进了对方的骨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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