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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喝点那个老朱送的米酒?”佑宁努力反手够向后座。
“我来我来,”斯南迅速爬到后座,“咦,这竹筒里是米酒?我以为他不想招待我们吃饭,有点难为情,所以丢给我们两筒竹筒饭呢。”
拔开塞子,一股甜香弥漫开,斯南嗅了嗅,一仰脖子喝了一大口:“不像米酒,像果汁,蛮好喝的,来,柴可夫斯基赵辛苦了,你也喝一点。”
她喂了赵佑宁一口,自己又喝了一大口,愤愤然起来,“这个老朱,简直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没看清楚了,感觉有点像,说不准了,烦死了。”
佑宁接过竹筒喝了一口:“不奇怪,他和你大舅舅不是一路人,怕惹麻烦。”
“他说几句实话能惹什么麻烦?!你别喝光了啊,给我留一口。”
“你舅舅挡的是毒贩的子弹,以前凌队、刀爷爷、小王,他们不都提起过,云南处处都有毒品的阴影,谁也不知道村里寨里有没有毒贩或者毒贩的眼线,他是怕自己说多了话被报复。”
“哪里来的这么多毒贩?我都住了好几天了,天天在街上打听,谁也没来我麻烦!”
佑宁知道说了她也不信,便又喝了一口酒岔开话题:“他就是那种又便宜就要占,有事情却往后缩的典型人物。”
“咦,你怎么看出来的?”斯南有点诧异。
“在那个年代,农场知青怎么可能变成村会计?他家墙上的相框里,有一张照片是村干部合影,那里头坐在正中间的男人,另一张全家福照片里也坐在正中间,应该是他的丈人公,老朱可能是娶了村长或者村支书的女儿,才成了村里的会计的。”
“所以他能被推荐成工农兵大学生?”斯南恍然,“怪不得他吞吞吐吐躲躲闪闪的,和上海那些知青爷叔们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可能吧,他或者也想过要回上海,但是上海的家里人不一定愿意他回去,没地方住,没工作,都是问题,等他再回来,做不成会计了,只好再进农场上班,我瞎猜的啊,”佑宁摇了摇竹筒,“酒没了。”
“还有一筒呢,”斯南喝着别人的酒,说着那人的坏话却毫无内疚之感,“他活该,我看过叶辛写的小说《孽债》,这些在当地结婚生孩子的男知青一听到能回上海就全跑了,老婆孩子都不要了,都是狗男人,他不要她们,回到上海,上海家里的人不要他,报应。不像我舅舅,大表哥不是他亲生的,他自己还没能回上海,就先把大表哥送回了万春街——”
说到这个,斯南趴在佑宁边上呜呜地又哭了起来。
“我阿舅这么好,为什么得癌症的是他,死的也是他,这个新朱的是只猪是只怕死狗,却活得好好的,住着小楼房,一天天上班,吃吃这么好吃的米酒,老天瞎了眼!”
佑宁反手用手背蹭了蹭她湿漉漉的头发,没作声。
斯南抬起头:“还有你,你干嘛对我这么好?你干嘛跑来找我?还开这么个破车来找,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知不知道?你看,你现在就闪了腰,万一你好不了得躺一辈子残废了呢?我可不会照顾你!”
佑宁失笑:“那是我自己不当心,运气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担心,不用你照顾我。”
“谁说你运气不好了?你运气这么好,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回国好几家大学抢着要你,你说,你是不是因为我才来复旦的?你别骗人啊,你必须跟我说实话,你就算是为了我来我也不会那个你的。”斯南说完才觉得自己脑子里晕乎乎的人也轻飘飘的,她捏紧了赵佑宁的手臂,“我没喝醉吧?我才喝了半筒米酒。”
佑宁看着她眼角还挂着盈盈的泪,不由得笑了:“没醉,可清醒了,我喜欢你,想待在你在的地方做科研,你不用因为这个就那个我。”
“我为什么不能那个你?!嗳?你怎么知道我要怎么你?”
“你过来点,我这么跟你说话,费力,脖子也要扭到了。”
斯南一屁股坐到手套箱上:“好了,你说啊,你说,哪个你?嗯?”
车厢里只剩下她唠唠叨叨的声音,带着醉意,带着犟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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