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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叔夜寻思,本官所知,天地万物,这小小学问又算得了什么,不过不能一个人说个精光,要留一些给明远和无极,还有种浩和种溪,让他们也显摆显摆,算是一点小意思,随即道:“至于道学,本官不甚了解。我这四位青春俊杰也算文武双全,对中原的学问,也是如数家珍,他们可以说说看,让诸位了然不惑。”随即看向张明远四人,使个眼色给他们。
张明远马上会意,这显摆的机会终于到来,就笑道:“老子在《道德经》上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天法道,道法自然。只问今生今世,不问来世。与佛学截然不同。《易经》所言,‘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包涵天地万物。’万事万物都要竭尽全力,一切皆在变幻之中。须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说着马上给费无极使了一个眼色。
费无极见状,立马接过张明远的话锋,叹道:“大唐李商隐所言极是,‘庄生晓梦迷蝴蝶。’庄子那《逍遥游》也是天下无敌。用在下的话说,那便是:岂不闻,北冥有鱼,其志不小。扶摇直上,鹏程万里。庄子的逍遥境界非凡人可比。子非鱼的故事想必早已众人皆知了。庄子一生何其逍遥,没许多烦恼,实在令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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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语落地,乾顺与西夏群臣莫不大为赞赏。张叔夜与宋使也佩服不已。种浩、种溪跃跃欲试,早已按耐不住。西夏小姑娘也瞅了一眼种溪,也纳闷他为何一言不发。
乾顺寻思,庄子那子非鱼的故事,非常着名,寡人当然知道。庄子的确境界逍遥,没有许多烦恼。既然说到这里,何不把自己心中烦恼倒了出来,让这张叔夜解答一番,也趁此良机杀一杀固守祖宗家法,一味坚持番礼的顽固不化之徒,也让我大夏臣子知道些汉礼,岂不一举两得,随即道:“我大夏自景宗皇帝建国以来,一直存在蕃礼与汉礼之争,毅宗、惠宗两朝也未见分晓,到寡人这里,定要做出决断,分出道理。诸位意下如何?”环顾四周,挑了挑眉毛。
薛元礼道:“夏王,微臣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乾顺笑道:“但说无妨,爱卿何必吞吞吐吐。素日里快人快语,今日为何如此。难道张侍郎的头头是道以后,就把我大夏的头头是道,压的服服帖帖了不成?张侍郎又没用手把你的嘴堵上,你怕什么?”张叔夜和宋使忍俊不禁,张明远、费无极也乐此不彼。种浩、种溪笑得前仰后合。西夏小姑娘翻个白眼。西夏群臣喜笑颜开,薛元礼也乐个不住。察哥道:“薛大人,还不快说,莫非让本王的手去请你的嘴出来做客不成?”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薛元礼笑道:“据微臣所知,中原之地,那士人之行,以孝廉为最大。经世济国,无不尊崇儒学。想当年,那北元北魏开国立业,北周北齐继承大统,无不遵行儒教,崇尚诗书。由此可见,这西北之地原来也有如此遗风,效仿古人才可以教化民风。因此,只有重新提倡汉学,才能改变我大夏不良习气,挽救面临的危机。此番道理,想必张使节最明白不过,还望我王陛下明鉴。”
察哥一脸不悦道:“危言耸听,一派胡言。我大夏方今如日中天,如何会有危机?莫非宋使来了,就吓破了胆不成?”西夏群臣低声细语,窃窃私议。张叔夜等人也面面相觑,不知所云。张明远四人更是被察哥言语所触动。原来西夏晋王察哥脾气暴躁,可见一斑。此人威风凛凛,除了乾顺,其他人,他便不放在眼里。
嵬名安惠道:“晋王殿下所言极是,不过微臣也有些不同的见解。素闻中原先贤孟子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可见,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何况一国?既然张叔夜大人在座,何不听听他的建议?”那西夏姑娘看向张叔夜,又偷瞄一眼种溪。种溪看向张叔夜,喝了一杯茶。
张叔夜道:“此乃你西夏国事,我一个大宋使节如若搀和,恐有不便?”高守忠道:“此言差矣,既然汉礼乃大宋之礼,张大人又才高八斗,对汉礼了如指掌,何不为我等介绍一番,好让我大夏群臣了然不惑。”
谋宁克任虽有不悦,可沉下心来,仔细寻思:最近几年,我大夏为此争论不休,还不曾了解何谓汉礼,自然是稀里糊涂,何不趁此机会向张叔夜请教,说不定这滔滔不绝的张叔夜还会喜乐无比之际言多必失,说出什么大宋机密也未可知,岂不一举两得,想到此处,就笑道:“作为党项人,本官也想请教大人,还望不吝赐教?”张明远等人也好奇之余,看向张叔夜。
张叔夜道:“好,恭敬不如从命。所谓汉礼,不外乎三纲五常。这汉礼有五大礼仪: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吉礼乃五礼之冠,包括,祭祀天神、日月星辰、司中、司命、雨师、社稷、五帝、五岳、山、川、林、泽、四方百物、先王、先祖、春祠、秋尝;凶礼是哀悯忧患吊唁之礼,正所谓:以丧礼哀死亡。以荒礼哀凶札。以吊礼哀灾祸。以恤礼哀寇乱。以会礼哀围败。军礼所谓师旅操练、征伐之礼。宾礼便是迎接客人之礼。嘉礼是宴会、节庆、婚配之礼。无不按汉人规矩,皆是彬彬有礼,颇有法度。所谓君有君道,臣有臣责,父有父言,子有子为。男女有别,夫妇有序,宾客有礼。孟子所言,‘无规矩,不能成方圆。无律令,不可以治国。’故而天下人间,必得有规有矩,自然没有烦恼。”此时一片寂静,乾顺等人洗耳恭听。无不恭恭敬敬,无不规规矩矩,无不庄严肃穆,无不心悦诚服。
种浩道:“汉礼以孔子、孟子、荀子的儒学,老子、庄子的道学,韩非、李斯的法学,墨子的墨学,孙武、吴起、孙膑的兵学,诸子百家学问为根基。”种溪道:“汉礼开化许多风气,移风易俗,大可使大宋与西夏世代友好。”此言一出,西夏群臣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那西夏姑娘听了这些话,默然不语。
景仁忠道:“如此便是大开眼界。”景仁礼道:“汉人学问果然博大精深。”薛元礼道:“既然汉礼如此博大精深,好处居多,何不在我大夏推而广之。”嵬名安惠道:“不过蕃礼不可废,祖宗家法不可弃。”乾顺点了点头,一杯酒下了肚,众人皆举杯欢饮,互相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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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宁克任寻思:虽说这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李泰(种浩)、李平(种溪)头头是道,所说也颇有几分道理,可毕竟我大夏非中原,如若为了强国,把祖宗家法都丢了,岂不不伦不类,可笑之极。那赵匡胤虽说拳打脚踢,立了这宋朝基业,可一介武夫毕竟是一介武夫。这宋朝皇帝都怕尾大不掉,实乃做贼心虚。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杯酒释兵权,赵匡胤做的好大事。故而这重文轻武实乃可笑可悲可叹之举。如今这宋徽宗虽说不似赵匡胤那般舞枪弄棒,可实在像极了那风流才子南唐后主李煜。赵匡胤当年灭了南唐,李煜被羞辱的斯文扫地,如今的宋徽宗倒好,又变成阴魂不散的李煜了,岂不是应验了我大夏佛家所言,因果报应又要呈现。由此而论,文武双全实乃万全之策。想到此处,随即叹道:“此乃不忘祖宗家法,我大夏断不可废弃蕃礼。宋朝那重文轻武着实可笑,我大夏断不可学。‘澶渊之盟’乃投降之举,想当年辽国大军从宋朝雄州长驱直入之际,不知宋朝人都干嘛去了,直到大辽士卒逼近东京,宋军才北上抵抗,岂不可笑?莫非此为先礼后兵,以礼相待不成?由此可见,汉礼也未必十全十美,毫无瑕疵。”一语落地,语惊四座。
张明远、费无极一怔,种浩、种溪愣了愣,张叔夜沉默不语,宋使也面面相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对答。西夏群臣顿时昂首挺胸,沾沾自喜。西夏姑娘也威风凛凛,趾高气昂,白了一眼种溪。
乾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如何不有所触动。谋宁克任便是这顽固不化之徒,藐视宋朝的勇气实乃党项人之楷模。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这骆驼非但不瘦也不会一瞬间就死,反而还肥头大耳,富甲天下。汉礼之强,并非宋朝重文轻武区区小事可贬损。须知汉礼根植人心,故而汉人一统天下之事才屡见不鲜。
景思寻思,谋宁克任所言甚是,不过汉法还要予以明白,毕竟宋朝还是势力雄厚,财大气粗,不可等闲视之,故而似笑非笑道:“作为宗室大酋长,老夫按理说来,要反对这汉礼,既然对我大夏有造福之用,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听了景思所言,乾顺点点头,素日便是景思一锤定音西夏国策,可见姜还是老的辣。
高守忠道:“夏王,蕃学乃我大夏祖宗家法,汉学实为强国之术。不必偏废,大可并驾齐驱,还望我王明鉴。”“微臣愿听我王旨意。”嵬名安惠道。察哥道:“本王支持蕃礼与汉礼并驾齐驱。”此言一出,西夏群臣默然不语。
乾顺欣喜若狂,马上掷地有声道:“既然如此,我大夏就承天顺人。事不宜迟,寡人宣布,原有蕃学除外,特建国学,教授汉学。嵬名太师,烦劳你辛苦一番,亲自挑选我党项人皇亲国戚子弟三百人,建立养贤务,由朝廷供给廪食,设置教授,进行培养。诸位以为如何?”
西夏群臣只好点头,谋宁克任也低下头默然不语,顿时没人敢于反对。张叔夜等人面面相觑,心想,如此军国大事,为何乾顺毫不回避宋使,便当场宣布,不知何意,顿时皆瞠目结舌,摇摇头。
此时,西夏晋王察哥不苟言笑,此人粗中有细,别看他五大三粗,其实皆为外表。察哥寻思,这汉人至此头头是道,没完没了,让我大夏颜面扫地,何不再找些茬来羞辱他们一番。好在眼下就有一个,何不说了出来。一则为我大夏讨回颜面,二则,刺探出什么讯息,岂不一举两得。想到此处,察哥马上笑道:“听说张明远、费无极曾与世隔绝,可有此事?”一时间,西夏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尽皆看向张明远和费无极,且看他二人如何应答。
张明远寻思,这家伙好厉害,居然知道这等事情,恐怕是欺诈之语,且将计就计,再做理会,故而也笑道:“王子如何知道?”
费无极也寻思,要镇定自若,不可露怯,见蔡京都不露怯,何况这小小西夏的晋王察哥,就道:“王子莫非喝醉了?”
种浩寻思:“这厮如何得知,连明远、无极与世隔绝他都知道,恐怕我与弟弟乃种家军之后他也知道了。”想到这里忐忑不安,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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