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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刹那,陈藩看到的正是这样的景象。
他依稀辨认出贺春景十几岁时的模样,而那一副早烂熟于心的面庞很快被往后陌生的、空白的、他未能见证的岁月掩盖了,抹消了,揉碎了,融入了现今这张脸上。
陈藩抬起头,床板背靠的墙壁被黄铜色的菱形镜面覆盖,他从中也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脸。
一张同样不再青春年少肆意张扬的,成熟男人的脸。
贺春景今年三十二岁。陈藩三十三。
他们分离的时间,不知不觉变得与从未相识的时间一样长。
陈藩翻身颓然坐在床上,毫无预兆地眼泪狂流。
他何尝没有幻想过有朝一日,在某处与他少年时代最深最痛的这道旧伤重逢。
他总以为自己是痛恨的,是屈辱的,他想过假如上天真的给他这么一个机会,他会以最恶劣、最凶残的手段羞辱对方、折磨对方、报复对方。但随着这些年的时间流逝,就算再深刻再难忘的痛,都难免被磨平了冲淡了。
后来他再想起那些事,再想起这个人,又认为自己连一个眼神都不该再浪费在没必要的人身上。
他是个成熟的人了,轻蔑是他能够给予对方最大的反馈。
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当他发现自己需要从这个男人的身上,逐个发丝、逐道肌理去读,才能从对方满身尘埃里读到往昔鲜活灵动的那个身影的时候,陈藩恍然发现自己从来都是纸上谈兵。
贺春景这些年怎么过的?
过的好吗,身边有人了吗,做什么工作,住在什么地方?
这句话原本的答案,陈藩应该了如指掌才对。
应该是过得很好,一直和陈藩在一起,做一份自己喜欢又能赚钱的工作,住在和陈藩一起搭建的小家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泪水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来,自从赵素丹去世之后,他再没什么流泪的机会。想必是积蓄太久了,故而这回借着酒精催化,一发不可收拾,哭得格外凶猛。
陈藩失魂落魄地看着床上的人,可眼前实在模糊成了一片,看不清楚,陈藩便用手沿着对方的鼻梁眉骨描摹。
被眼泪濡湿的手指抚上贺春景的脸,线条起伏陌生,触感滚烫。陈藩颤抖得厉害,所以那只手又攥成拳头,发狠地捶在床上。
抽泣声惊动了床上迷迷瞪瞪的醉鬼,贺春景忽然侧翻过来抱住陈藩的腰,手掌上上下下的乱摸。
当然这个“乱摸”是两个醉鬼在酒精叠加态之下造成的感知,人家本意还是很规矩的想要上下摩挲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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