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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一碗糊粥（第1页）

佟新伟一路心急如焚地奔至医院，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湿透，凌乱地贴于额际，几缕发丝随着他急促的喘息微微颤动。他的双手因这一路的匆忙与焦急而难以抑制地微微发颤，小心翼翼地将保温饭盒轻置于病房的小桌上，旋即迅速揭开饭盒，从中取出两个小碗，动作轻柔且谨慎地为乔母和乔媛媛各盛了一份精心熬制的乌鱼汤粥。

这粥熬制得颇为不易。佟新伟为了能让乔母和乔媛媛好好滋补身子，天尚未破晓便起身前往喧闹的市场，在鱼摊前徘徊良久，精心遴选出新鲜肥美的乌鱼。一到家便马不停蹄地清洗处理，将处理妥当的鱼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炖，直至汤变白后再用细密的滤网过滤一遍鱼汤，过滤出鱼骨，最后用鱼汤和米放入锅中开始熬煮。

佟新伟守在炉灶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里翻滚的粥，片刻不敢离开。他人虽在炉灶边，脑子里却一直盘算着怎么跟乔母说乔媛媛怀孕了以及他们打算结婚的事。就在他稍一走神的工夫，锅底还是糊了一块。好在他反应快，迅速关火把粥盛了出来。从表面看倒也没有明显异常，只是隐隐约约散发着一丝糊味。

乔母半靠在病床上，眼神随意中透着几分傲慢，瞥了一眼递来的粥，满脸不情愿地接过，用勺子轻轻搅动了几下，刚送入口中，眉头便微微蹙起，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极为不悦：“这粥是不是熬糊了！”她的声音虽不算高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目光犀利地射向佟新伟，仿若在审视一个犯下不可饶恕错误的人。

佟新伟眼神有些闪烁，脸上勉强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有吧，阿姨，或许是乌鱼的味道有些特别。”

乔母冷哼一声，又舀了一勺，细细咂摸品味后，脸色愈发阴沉：“这肯定是糊了，别以为我尝不出来。”说着，她开始不停地搅动着粥，手中的勺子与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眼睛里满是审视与不满的光芒，似是非要揪出这糊味的根源不可，仿佛这糊味是佟新伟蓄意为之，冒犯了她作为长辈的威严。

佟新伟见实在难以隐瞒，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挠了挠头，小声嗫嚅道：“阿姨，可能是熬的时候火大了些，没留意锅底糊了。不过我特意盛的是面上的粥，应该影响不大的。”

“这都有糊味儿了还说没什么影响！”乔母陡然拔高了音量，一把将手中的粥推搡到一边，碗在桌上摇晃了几下，险些掉落，她的动作饱含着明显的怒气与嫌弃，好似这碗粥是何等不堪入目的东西。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乔媛媛端起碗，轻轻抿了一口粥，轻声说道：“妈，这粥是乌鱼汤煲的，我尝了，就只有一点点糊味，真的没啥影响，您多少喝点吧，对身体好。”

“喝？我喝什么喝。给我喝糊的，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你爸回来看到你拿糊了的粥敷衍我，非打死你不可！”乔母瞪着乔媛媛，又瞧了一眼在旁不吭声的佟新伟，眼中满是愤怒与嫌弃。

在乔母心中，乔媛媛仿佛做什么都是错的，而她对乔媛媛的男友更是横竖看不顺眼，觉得他没本事给自己和女儿提供优渥的生活条件。在她看来，佟新伟再怎么用心、再怎么细心，也抵不上几沓钞票摆在面前来得实在！乔母的这股嫌弃之情在这碗糊粥的催化下，一股脑地发泄在了乔媛媛身上。

乔媛媛抿了抿嘴唇，没有再言语，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碗静静地喝着粥。她心里明白，乔母的脾气便是如此，一旦发起火来，越是辩解，她就骂得越凶，索性不予理会，由着她发泄。

乔媛媛早已习惯了母亲这般态度，从小到大，她所得到的关爱相较弟弟少得可怜。家里但凡有好吃的、好玩的，母亲总是先想着弟弟，即便她和弟弟发生争执，错的也总归是她。在乔母的观念里，女儿迟早是要嫁出去的，是泼出去的水，而儿子才是能够传宗接代、养老送终的依靠，所以她对乔媛媛总是诸多挑剔与不满，即便乔媛媛已然竭尽全力做到最好，在乔母眼里依旧一文不值！

“你个没出息的丫头，瞧瞧别人家，找个对象都是在外面大酒楼订鸡汤送过来，你这可好，拿这么寒碜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手！”乔母依旧不依不饶，她的脸因愤怒而微微涨红，话语和眼神里满是嫌弃。

这几日在医院里，她的身体在乔媛媛他们的照料下，稍有起色。可乔父却始终不见人影，她每次打电话乔父都说忙，晚点来看她，却一直未曾露面。乔母心中对乔父的满腹怨气也正无处宣泄，这碗糊粥恰似一颗火星，恰好撞在了她的枪口上，而乔媛媛就成了她发泄怒火的无辜替罪羊。

“从小就没出息，找个对象也不怎么样。我都没吃，你怎么好意思喝得下去。”乔母躺在床上，手指颤抖地指着乔媛媛，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显然看着乔媛媛不以为意独自喝粥的模样是气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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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媛媛放下碗，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着乔母。她算是听明白了，这压根就不是一碗粥糊不糊的问题。是母亲心中固有的偏见和嫌弃，她有怨气，想要发泄，只是她不明白，为何每次挨骂的都是她，明明她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而且做的比她引以为傲的儿子还要好，可为什么母亲就是看不到！就是对她不满意！

乔媛媛眼中闪过一丝倔强，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妈，你要是不想喝这粥，我出门去医院食堂给你打病号饭，您别这样没事找事！有什么火都往我身上发，我又没做错什么！”

“吃？我是猪吗？你就这样孝敬你妈的？也就是你弟和你爸不在，你就这么欺负我一个病人！”乔母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声音愈发尖锐，眼眶也因愤怒微微泛红，好似自己遭受了极大的委屈。

“你也知道你儿子和老公不在，所以就只能这么欺负辱骂我！怎么？我伺候你，我就活该当你的出气筒？！我心疼你，我就活该被你使唤还嫌弃这嫌弃那？！你儿子老公倒是都好好的，你怎么不叫你老公儿子过来伺候你！”

乔媛媛的声音也提高了些许，这些天自己和佟新伟悉心的照料还招来母亲明里暗里的嫌弃，她又不是傻子，怎会感觉不到，只因她体谅母亲尚未痊愈的身体，所以一直隐忍，压抑着情绪。直至今日，仿佛藏在心底的委屈和愤怒已然满溢，如同决堤的洪水，一下子汹涌而出。

乔媛媛的话仿若瞬间点燃了炸药桶，乔母的脸刹那间变得扭曲，滔天的怒意扑面而来：“你翅膀硬了，想造反了，敢这么跟我说话！还是你以为找了对象就有恃无恐了？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十月怀胎生了你，你就这样跟我说话！你书也读不好，人也做不好了！”

说着，乔母的手在床边摸索着，抓到什么就朝着乔媛媛砸过去。碗筷、抽纸、牛奶、充电器……只要是在乔母床边的物件，她都抓起来扔向乔媛媛，病房里顿时一片狼藉。